不久前,七十二岁高龄的杨祖慧女士收到了复制的陈独秀写的四十封书信———那是父亲杨鹏升四十多年前留下的遗物
杨鹏升,1900年出生在四川省渠县三汇镇一个没落的书画之家,自幼丧父,家境贫寒,由伯父收养过着苦难的童年生活。
杨鹏升靠自学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擅长篆刻,后流落四川渠县街头以卖字刻章为生,恰逢四川军阀杨森、李家钰等路过,觉得杨鹏升聪明能干,便特别器重招其入伍,后又资助其就读北大。
忘年之交
北大读书期间,杨鹏升对李大钊、胡适、蔡元培、鲁迅极为崇拜,喜读《新青年》,多次有幸聆听陈独秀的讲演,对其崇拜得五体投地,于是他找到时任北大校长的蔡元培引荐自己。因得幼年时相同的身世和经历,陈独秀与这个比自己整整小21岁的四川学生甚是投缘,从此两人交往频繁,终成忘年之交。
不久,杨鹏升留学日本。回国后投笔从戎,在上海任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司令部上校参谋。1938年,武汉沦陷,杨鹏升调任四川成都。
陈独秀也于1938年秋寓居江津。
两人同在蜀地书信往来更为频繁,陈独秀对杨鹏升的精湛艺术深为欣赏,同时,陈的书法也有一定的造诣,于是以文交往,互赠往来频繁。杨鹏升曾为陈独秀精心刻阳文“独秀山民”四字章,陈独秀视之为珍品,为他人题字常盖上这四字章。陈独秀把小他21岁的杨鹏升视为晚年倾诉衷肠的知己,从1939年5月至1942年4月5日,陈独秀致杨鹏升的信函就达40件之多。
40封信见证友情
从这40封信中,我们可以大致还原出陈独秀与杨鹏升的关系:
1939年3月,陈独秀养母谢氏在江津病逝,他十分悲痛。5月5日他在致杨鹏升信中说:“弟遭(母)丧,心情不佳,血压高涨,两耳轰鸣,几乎半聋,已五十日,未见减轻,倘长久如此,心丧何止三年……”那年月,书信往来成了他们相互交流的纽带和桥梁。
1940年2月,杨鹏升从信中得知陈独秀去重庆看病,他及时寄给陈独秀住院医疗费300元,陈独秀甚感不安:“顷接行严(即章士剑)由渝转来16日手书并汇票300元一纸,不胜惶恐之至!先生此时亦不甚宽裕,赐我之数,耗去先生一月薪金,是恶可乎……”而陈独秀也以写条幅、或赠其作品如《中国古史表》、《韵表》等以作答谢。
1940年8月3日,陈独秀在给杨鹏升的信中说:“弟对大局素不敢乐观,近益情见势绌,倘一旦不支,成渝水陆大道,必为敌人及汉奸所据,乡间又属土匪世界……兄为川人岂无大碍,弟为老病之异乡人,举目无亲,惟坐以待命耳!”自然生出英雄陌路之感。
陈独秀与杨鹏升的最后一封信为1942年4月5日。这天,陈独秀正好收到杨鹏升赠他的信纸、信封及1000元,感到却之不恭而受之有愧。他在复信中不无感慨地说:“鹏升先生左右:3月12日两示均敬悉,承赐信纸二百信封一百,吾兄经济艰难,竟为弟谋念,且感且愧!与晋公素无一面之缘,前两承厚赐,于心已感不安,今天寄千元,且出于吾兄之请求,更觉渐恧无状,以后务乞勿再如此也”(文中言及晋公当杨鹏升为瞒学长而托名耳)。
据杨祖慧女士回忆:当先父6月20日收到陈独秀这封信时,陈已于5月27日病故于江津,先父颇为伤感地在信封背后记道:“此为陈独秀先生最后之函,先生于五月廿七日逝世于江津,四月五日寄我也。哲人其萎,怆悼何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