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看陈独秀墓是在冬季,那天虽然气温不高,但头顶上的天空蓝蓝的,空气里好像有好多能孕育思想的元素在飘忽。我们一行离开安庆迎宾馆,径直往北驶去。没多久,便隐约看见大龙山的身影。
沿着砂石公路走两公里左右,道路岔分为二,路边有标示牌。我们拐了个弯,一个面积不大的墓地净净地耽于静静的丛林间。缓步走上陈独秀墓前约有百余米的甬道,甬道尽头的墓廓仅微微高出我的视线,墓上面长满了野草。
墓地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十分普通和简单,怎么看都不像是名人的墓!我绕墓地又转了两圈,总想看出一些特点来。终于我发现墓地两侧有八棵桂花树,树上桂花不见了,香气也已溢散,但青葱还在。
在墓的前面我还发现有一些烟花纸屑,还有用松杉扎成的似花圈又不是花圈的东西。我问朋友:“还有人来墓地扫墓?”他说:“有。他还有家人,还有乡亲。”
陈独秀生前没有得到过安宁,死后能有一块清幽之地,与松、柏、桂为伴,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第二次去看墓是在秋天。在我还没有理解透“沧溟何辽阔,龙性岂能驯”的陈独秀自谓语时,墓地到了。变了,的确不一样了!浮现在青烟绿霭中的,是扩修了的墓园,与原来墓顶裸露,一片黄土朝天的景像完全不一样了,墓是圆顶,起码有我两个身高,直径有6米以上,用汉白玉砌成,四周是石阶、石栏,材料都是上等白石,占地达1000多平方米,石碑也显高大,从甬道上看墓,要微微仰视了,但碑上刻着的仍是那“陈独秀之墓”五个大字,仍没有任何文字介绍。
墓地的变化,是人世荣枯的投影。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大起大落,毁誉交加的复杂人物,总要等时间老人剔伪存真,删繁就简。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完成他最后的造型。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新年, 我第三次来了。一下车,我心为之一震!墓地不叫墓地,已翻天覆地,改叫“独秀园”了。独秀园的入口处,有一长60米,高4米的长卷花岗岩浮雕——《惊雷》,上面镌刻着陈独秀创办《新青年》,领导五四运动,创建中国共产党,开辟中国历史新纪元的人生轨迹。浮雕的对面,是一座雄伟的汉白玉石牌坊,我抬头仰视,只见“独秀园”、“民主”、“科学”七个熟悉的大字,非常醒目,非常智慧。
穿过牌坊,走过柏树林立的墓道,眼前骤然开阔,只见高9.5米、重4.5吨的铜像陈独秀风华正茂、西装革履,右手手握书卷,左手叉于腰间,目光锐利,一副“思想界明星”、“五四”运动总司令的模样。雕像后面是一座书卷形石雕,南面刻着《新青年》杂志第二卷第一号的封面。北面镌有陈独秀的《敬告青年》。 穿过纪念性广场,我们来到平静而肃穆的水池旁,静静地,我绕水池转了一圈,抬头望去,见到的便是高耸的墓碑,上书“陈独秀先生之墓”7个苍劲的欧体字。墓碑上的字和我第二次来相比多了两个字:先生。需知,长眠在这里的是一位不寻常的“先生”。 陈独秀的墓是一部厚重的书,是一部难得的人生经典,读墓,有时会拍案赞美,有时会扼腕叹息。站在独秀园中,我在思考这个园字,“园”不就是家吗?命运把这位用复杂的灵魂与他所热爱的故乡山水紧紧地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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