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笔记之:晚年陈独秀的伟大思想 作者:田成杰
《晚年陈独秀与苏联经验》,阿明布和/著。晚年的陈独秀被他创建的组织所抛弃,似乎是“恶有恶报”——但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和精力从一个近乎旁观者的角度,更客观地总结和梳理自己的思想,最终造就了以思想——而非以胜利者自我标榜——而伟大的陈独秀。福焉祸焉?自古如此。
英雄第一伤心事,不赴沙场为国亡!
——陈独秀的诗,亦颇有气概!
统观陈独秀在《安徽俗话报》上发表的文章,有两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其一是他不象一些同盟会的成员那样,极力宣扬排满。什么“革命必剖清人种”,什么“诛绝五百万有奇之满种,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陈独秀没有苟同于这种充满大汉族主义的宣传,他不但承认满族是中国之一族,而且认为中国之亡并不在于满洲人入主中原,做了皇帝。他说:“我们中国人,不懂得国字和朝廷的分别,历代换了一姓做皇帝,就称做亡国,殊不知一国里,换了一姓做皇帝,这国还是国,并未亡了,这只可称做‘换朝’,不可称做‘亡国’。必定这国让外国人做了皇帝,或土地主权,被外国占去,这才算是‘亡国’。不但亡国和换朝不同,而且亡国还不必换朝,只要这国的土地、权利、主权,被外国占去了,也不必要外国人来做皇帝,并且朝廷官吏,依然不换,而国却真是亡了。”……其二是陈独秀非常注重民智民权对于捍卫国家主权的作用。……(p7-8)
——很是精辟!我当初看到孙中山驱除鞑虏的口号时,也感到不妥,好像中国的衰落全是因为清兵入关,狭隘的民族主义罢了!而关于“亡国”的描述更有道理,就像目前我们虽然没有“亡国”,但“国家”似乎并不存在,顶多算是“光荣的X”的附属物!人民的利益也更不用提。这种状况算不算“亡国”呢?
辛亥革命为什么失败了呢?陈独秀苦苦思索得出的答案是,国人思想太旧,致使共和徒有其名而并无其实。“我们中国多数国民口里虽然是不反对共和,脑子里实在装满了帝制时代的旧思想,欧美社会国家的文明制度,连影儿也没有,所以口一张,手一伸,不知不觉都带有君主专制臭味。”……(p9)
——太对了!真是伟人!!
……他说,“法律上之平等人权,伦理上之独立人格,学术上之破除迷信,思想自由:此三者为欧美文明进化之根本原因”,也是民主共和制度的基础。“若夫别尊卑,重阶级,主张人治,反对民权之思想之学说,实为制造专职帝王之根本恶因。吾国思想界不将此根本恶因铲除净尽,则有因必有果,无数废除共和复帝制之袁世凯,当然接踵应运而生,毫不足怪。”(p10)
——深刻!有如此精深、伟大之思想和认识,真让人佩服!
……当陈独秀用民主主义去剖析中国封建专制政治及其伦理观念时,他是一把锋利异常的解剖刀。……陈独秀说:“儒者三纲之说,为一切道德政治之大原:君为臣纲,则民于君是附属品,而无独立自主之人各矣;父为子纲,则子于父为附属品,而无独立自主之人各矣;夫为妻纲,则妻于夫为附属品,而无独立自主之人各矣。率天下之男女,为臣,为子,为妻,而不见有一独立自主之人者,三纲之说为也。缘此而生金科玉律之道德名词,——曰忠,曰孝,曰节,——皆非推己及人之主人道德,而为以己属人之奴隶道德也。”……(p11-12)
——奴隶道德!太精辟了,佩服之情不能言表矣!
……MZD说:“中国人找到马克思主义,是经过俄国人介绍的。”并且说:“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p16)
——哎呀!对比陈独秀的独立人格分析,MZD的观点简直一钱不值!“以俄为纲”,中国成了俄国的附属品!并且,在实践中M也确实走了和前苏联基本一致的道路,只是“落后”苏联几十年而已!如果说苏联尚有开创性可言,那么我们重复别人的错误,是不是只能用愚蠢来形容呢?
从国民党方面讲,当初孙中山提出党内合作方式,应该说有溶共之目的。而蒋介石、汪精卫等国民党的右派人物无不千方百计地削弱我党在国民党内的独立地位,限制我党力量的发展。陈独秀力主实行党外联合,正是为了打破国民党的这一图谋,以摆脱我党在国民党内的被动地位。(p18)
——苏联不是民主的胜利,其所谓的民主只是幌子,所以,以苏联为师且具有中国政治传统的中国国民党和GCD,也就更不可能有真正的民主!竟然要讲两党一体化,那还叫什么两党啊?陈独秀的失败具有必然性(中国文化的必然结果),真是中国的最大不幸!
……诗中对国民党专制主义的冷嘲与热讽可谓比比皆是。作者揭露了中国政治的怪现象,他说:“党权为重国权轻,破碎山河万众惊。弃地弃权非细事,庙谟密定两三人。”……
——好诗!虽已过几十年,可诗中所说的怪现象仍然越演越烈,国家元首成为了可有可无的稻草,在文革中甚至成为了打击异己分子的手段!如此,中国何时才能真正地进步?
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曾经说过:“世界文明的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p47)
——幽默的乱调,却也道出了事情的真谛。
“……你们总是把专政这个词奉为神灵,而把民主视为妖魔,岂不怪哉。现在苏联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专政到反动派,我举双手赞成,但专政到人民,甚至专政到党内,难道是马克思、列宁始料所及吗?此无它,贱视民主之过也。总之我认为民主与科学是人类历史长期的要求,决非权宜之计,临渴凿井的对策。……”
“……巴黎公社的教训不在于过于民主,十月革命的经验,也不在于实行专政。资产阶级政权是少数统治多数,他们能允许集会结社言论出版自由,不怕垮台,而无产阶级政权是多数统治少数,竟怕这怕那,强调一党专政不允许言论自由,焉有是理。”(p50-51)
——无话可说、无话再说了!对比中国的现状,你能不佩服他的深刻吗?
……他认为斯大林的苏联只能称为官僚国家,决不能被描写为任何种类的工人国家。……结果他达到这样一个结论:人类的历史主要乃是一部民主的发展史。据他的看法,自从奴隶社会破坏了原始共产主义社会的民主以后,继起的各种社会形态更迭,不变地代表着民主的提高与扩大。虽然历史发展所循的途径是弯曲的,但在较长的时距内看,代表民主的那条线总在向上延伸。因此他获得了又一个结论:民主是社会进步抑或倒退的最可信指标,它本身并不含有阶级性,更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品,社会主义者若在民主头上扣上某某阶级的帽子而加以排拒,则是反动而非进步。……(p51-52)
——什么时候中国的领导人才有这种思想呢?从民主指标来看,我们的社会与八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少进步,反而有退步的嫌疑:实际上,我们一直在排斥民主!
陈独秀认为,在国共两党的摩擦斗争中,共产党方面也有责任。主要是“未能坦白的坚持自己抗日的政治主张”,未能“口心如一的援助政府抗战”,“有保存实力趁火打劫的企图”,从而“引起了国民当对共产党有言行不符的疑虑。”……(p73)
——说到党的痛处了!其实国共双方谁又有诚意呢?独裁者之间怎么会有宽容和民主呢?
……权衡陈独秀的言论,他对国民党的批评还是多于并重于对共产党的批评。他对我党的批评虽然有失公允,但对国民党的批评却是入木三分,令人称道的。……(p74)
——这段话显示出了作者的“GCD”情节:对自己的批评是“有失公允”的,对别人的批评则“入木三分”,对待批评的这种态度,本身就不是公允的吧?
陈独秀这一认识,说明他否认十月革命开创了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新时代。1926年11月他曾在《十月革命与东方》一文中说:“列宁的见解正确而伟大和十月革命之世界的意义,都已经不是还有讨论余地的理想了”。……他现在已经不承认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他认为苏联并没有走出资本主义范畴。这样,所谓十月革命开创了一个新时代,云云,都成了虚乌有之谈。……(p82)
——G喜欢用开创时代来标榜自己,这种自我吹嘘和粉饰难道不正是德缺道浅的表现吗?历史业已证明陈独秀是正确的:时至今日,新时代云云,依然是乌有之谈。
……苏俄虽然经过了社会变革,变更了财产关系,变更了国家的阶级性,剩余劳动在名义上归了工人自己的国家,而实际上远远优裕过一般工人工资和生活的高级职员及寄生官僚这一阶层,还存在着,如此便不能够说已经走出了人剥削人的资本主义制。……
……
……象陈独秀这样思考苏联问题的人,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GC主义运动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在世界GC主义运动中也堪称凤毛麟角。(p101-103)
——认识之超前、准确,在中国历史上有几人?伟大!
……“法西斯的统治,是要停止人们思想之自由,全德国人非希特勒之言不能言,全意大利人非墨索里尼之言不敢言,企图把全国人变成无知的牛马,随着希特勒、墨索里尼的鞭子转动。”陈独秀在文章中,已开始把各国政府划分为“民主政府”和“独裁政府”两大类,认为一切独裁政府都必然消灭人的思想自由,“独有民主政府办不到,这正是他的优点,因为他不敢象独裁政府那样无法无天的干。”……“我们之反对法西斯特,不唯其名唯其实,无论他挂的是何等金字招牌,无论他为了何种目的,只要他在事实上采用和法西斯特同样的手段,我们都一律反对。”在这段话里,陈所指的正是苏联和中国GCD。(p107-108)
——对苏联和中国GCD的定性可谓精准矣!此种人如不能算伟大,世界就无伟人了!
陈独秀所说的“苏联独裁制”,就是指的苏联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治制度。他说:“史大林的一切罪恶,乃是无级(无产阶级)独裁制之逻辑的发达,试问史大林一切罪恶,那一样不是凭借着苏联自十月以来秘密的政治警察大叔,党外无党,党内无派,不容许思想、出版、罢工、选举之自由,这一大串反民主的独裁制而发生的呢?”因而,陈认为:“在十月后的苏俄,明明是独裁制产生了史大林,而不是有了史大林才产生了独裁制”。
陈独秀在这里不用他更为熟悉的“无产阶级专政”这一术语。他说:“所谓‘无产阶级专裁’根本没有这样东西”。他用以代替无产阶级专政这一术语的提法是“无产阶级政权”。……他讲到:“无产阶级取得政权后,有国有大工业、军队、警察、法院、苏维埃选举法,这些利器在手,足够镇压资产阶级的反革命,用不着拿独裁来代替民主。”……(p141)
——深刻!
……他(陈独秀)在1927年12月所写的《国民党四字经》中说道:“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p144)
——现在,八十多年后的今天,何尝不是如此?
* 后读胡甫臣《还陈独秀的本来面目 浅谈陈独秀鲜为人知的二三事——介绍任建树的<陈独秀大传>》一文,知这首诗叫《国民党四字经》,作于1927年下半年,全诗为: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以党治国,放屁胡说;党化教育,专制余毒。
三民主义,胡说道地;五权宪法,夹七夹八。
建国大纲,官样文章;清党反共,革命送终。
军政时期,官僚运气;宪政时期,遥遥无期。
忠实党员,只要洋钱;恭读遗嘱,阿弥陀佛。
……他在晚年一再强调:“‘无产阶级民主’不是一个空洞名词,其具体内容也和资产阶级民主同样要求一切公民都有集会、结社、言论、罢工之自由。特别重要的是反对党派之自由,没有这些,议会或苏维埃同样一文不值。”(p152)
——凡是敌人赞同的,我们都要反对!与陈的思想相比,这样的教诲多么……空洞而专断啊!对自由和民主的排斥,是导致GCD将在世界上消亡的根本原因。
……陈独秀说他历来研究问题的前提都是客观事实,而不是前人之言和这个或那个主义。他说:“自来之论,喜根据历史现在之事变发展,而不喜空谈主义,更不喜引用前人之言论以为立论之前提,此种‘圣言董’的办法,乃宗教之武器,非科学之武器也。”……(p165)
——如果他看到三十多年后造反派们“M选论战”的场景,不知会做何感想?一定很滑稽吧?
(管理@线www.earm.cn/田成杰 2011-8-22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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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陈独秀与苏联经验》,阿明布和/著,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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