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在兵荒马乱的抗战期间,避居四川江津,在友人的帮助下,得以安身。此时的陈独秀在政治舞台上渐渐消声匿迹了,为生计费神,为家庭也儿女情长起来。1938年8月9日,陈独秀从江津寄给其三子陈松年信中说道:“松年:三日抵此,不仅用具全无,屋也没有了……(仲纯之妻简直闭门谢客)幸房东见余进退两难,前日始挪出楼房一间,(中午甚热)聊以安身。总比住小客栈好些。出门之难如此……此间租店屋,非绝对没有。但生意外来人不易做。据邓季宣的意见,(吴)景羲(陈独秀大姐的三儿子)仍以和胡子模(穆),合力在此开米店为妥当。在此收谷碾米运往重庆出售,与本地人交涉地较少也。……父字 八月九日。”信中可看出陈独秀作为普通父亲,也颇为儿女情长的,而且考虑问题是周到慎密的。信中提道他们外甥景羲与胡子模(穆)合伙开米店,以维持生计之事。陈独秀信中提到的胡子穆,众人皆知是安庆著名的胡玉美“掌门人”,又是安徽大学的教授,安大“红楼”的创建人。
胡子穆(1892-1956),名国鏐,其祖父胡竹芗是著名的书法家,诗人,师从过清代书法一冠的邓石如;胡子穆本人与陈独秀的好友潘赞化私交甚好;胡子穆于1906年肄业于安徽高等学堂,1907年赴日本留学于宏文学院,后毕业于东京高等师范博物系。以上诸因,陈独秀初识比自己小13岁的胡子穆于日本,但两人并未订交。陈此时心怀革命大业,探索反帝反封建的科学民主之真谛,而胡子穆也怀着爱国民主之理想,倾心于教育和实业来救国。故陈胡两人在日本时仅于乡谊而来深交。胡子穆回国后于1917年在北京与舒鸿贻女儿舒德进结婚。不久在直隶省立保定农业专门学校任教授。次年又去武昌高等师范生物系任教授。1923年奔丧回安庆,先后在省立一中、省立一师、圣保罗中学教生物学等。1928年和1946年两度被省立安徽大学和国立安徽大学聘为教授兼总务长,并兼“胡玉美”、“麦陇香”两家安庆百年老字号的经理等职。是安庆乃至皖省的教育家、实业家、著名绅商,也担任过国民政府的行政事业单位的中层公职差事。
陈独秀在失去政治舞台上耀眼的光芒后,退回到一介寒士。风烛残年的陈独秀,抗战期间避难于江津时,贫困与疾病交迫,他不得不从诸事中抽出时间考虑家人的生计问题。而胡子穆及家人也避难到四川江津,过去是不缺钱用的皖省名绅胡子穆也过起避难时的艰难生活,而且也在国立九中教生物学课程,未能按国立九中校长邓季宣的建议,与陈独秀的外甥吴景羲合开碾米店铺以谋生计。后陈的外甥开了一小百货店来挣钱,养家糊口。而此时的胡子穆与陈独秀的三儿子松年同事,又与陈的众多亲友在九中共事,胡与陈的交谊渐渐密切起来。以前胡子穆与陈独秀少有交往,与其岳父舒鸿贻(清朝末年的御史、民国时期代理过省长要职,国民党政府赈济委员会委员)认为陈是革命党人很恐怖的有关。后来了解陈的普通人的一面的时候说:“原以为陈独秀是个恐怖人物,哪里知道,看起来很平常。他也写钟鼎文,也谈旧诗词。”除此外,胡子穆是商绅和教育者,在动乱年代离革命者躲得远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陈与胡作为安庆的两个老乡,友情乡谊浓于常人的。此间,陈、胡二人往来,胡向年长的陈独秀索墨宝。陈爽快答应,并挥毫泼墨,作诗一首:
子穆吾兄法正
嫩秧被地如茵绿,
落日衔山似火红。
闲倚柴门贪晚眺,
不觉辛苦乱离多。
陈仲甫
陈独秀挥笔而就,字写得浑厚质朴,颇具功力。胡子穆非常喜欢,随身收藏。胡子穆的儿子胡庆臻对此记忆深长。该诗也反映了陈独秀晚年逆境的心情,诗和字已不能与“酒旗风暖少年狂”时诗词、书法相比了,且平仄、韵脚都值得推敲。胡子穆在江津国立九中期间,经常到对江看望陈独秀,并尽已可能地接济和帮助陈独秀老兄,陈独秀得到一丝慰籍,但根本无法改变其贫困、疾病交迫生活和郁闷寡欢的心境。有他晚年的诗句“白日云黄欲暮天,更无多剩此残年。病如檐雪销难尽,愁似池冰结愈坚。”及“贯休入蜀难瓶钵,卧病山中生事微。岁暮家家足豚鸭,老馋独羡武荣碑。”等为证。
1942年5月27日晚9时40分,陈独秀带着这个世界对他的不公正逝世了。6月1日,胡子穆随着陈独秀的亲属,和何之瑜及安徽同乡好友邓仲纯、光升、高语罕、段锡朋、张国焘等人,护送陈独秀灵柩在江津大西门外鼎山之麓的康庄安葬,参加葬礼的还有捐献墓地的江津邓鹤年、邓燮康叔侄俩及亲属。
胡子穆在解放后,任安庆市工商联武器捐献委员会主委,支援抗美援朝战争。后又历任安徽省工商联副主委,省轻工业局副局长等职。1956年在合肥病逝。
{载于《安庆晚报》2009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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