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张恨水,一个是中国现代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是“国内唯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虽然他们是安徽同乡,都关注积贫积弱的中国命运,然而,1938年以前,他们却未曾见过面。
张恨水力挺陈独秀
1938年初夏,陈独秀参加了国民参政会的竞选,却落选了。这是国民党从中作梗,因为蒋介石此前曾要陈独秀任国民政府劳动部长,为他们装点门面,被陈独秀严词拒绝。而他主动竞选参政员,是想在参政会这个舞台上,公开揭露国民政府的种种弊端。但国民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陈独秀感到郁闷的时刻,传来了张恨水对他的宽慰和同情。张恨水为此事写了一篇杂文:《哀陈独秀——兼及高语罕》。张恨水言辞恳切地写道:“敢以老乡资格告陈、高两先生曰:当参政而有补于国,当参政可也。当参政而不能有补于国,抑或甚焉,则必不可当参政矣。”
张恨水敬重陈独秀由来已久,1919年,在五四新文化运动达到高潮的时候,在上海的张恨水“亲眼看到许多热烈的情形”。回到安徽芜湖后,张恨水在《皖江报》上创办了介绍五四运动的周刊;还以芜湖人民的爱国行动为题材,创作了小说《皖江潮》。后来,张恨水听说陈独秀担任了北大文科学长,只身奔赴北京求学,但因经济拮据,而丢掉了去北大求学的机会。
1937年冬,王明、康生给陈独秀戴上汉奸的帽子,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关注陈独秀行止的张恨水立即出来辩诬,他写了一篇《论陈独秀》的文章,发表在1938年3月25日的重庆《新民报》副刊《最后关头》上。文章写道:“要说他是汉奸,那为天地间的公道而说话,我断言那是冤枉。”文章结尾的一句话说出了他的感慨:“对任何人要加以打击,就把‘汉奸’两字拿出来利用,这是一种不聪明的举动。”
陈独秀写信提醒张恨水
1938年7月2日下午4时,陈独秀、潘兰珍夫妇抵达重庆。次日晚,张恨水特意在一酒楼定了一桌酒席,为陈独秀及夫人接风洗尘。这是陈、张二人的首次会见。席间,陈独秀极为兴奋,抗战救国是他们共同的话题。
8月初,因不满陪都重庆的政治气候,陈独秀决定去重庆远郊的江津定居。定居江津后,陈独秀时常阅读《新民报》。1939年12月1日,张恨水开始在重庆《新民报》上连载中篇小说《八十一梦》,他把陪都官场中有害于抗战的丑恶现象和种种弊端“托之于梦”,以犀利的文笔予以深刻的揭露。隐居山乡的陈独秀,捧读《八十一梦》,读到精彩处禁不住拍案叫绝。但他暗地里为张恨水捏了一把汗,因为他太了解独裁专制的国民党了。他对来访的朋友说:“张恨水骂别人不要紧,骂‘三尊菩萨’(指四大家族),恐怕要惹麻烦了。”陈独秀还为此致信张恨水,述说他的担心与关切。
果然不出陈独秀所料,国民党特务向张恨水伸出了黑手。张恨水的往来信件遭检查,行动也受到秘密监视。国民党一位高官,也是陈独秀、张恨水的安徽同乡,以宴请家乡人叙旧为名,实际是往张恨水嘴巴上贴封条,并传话说:“有人问你,是否想去息烽小住几年?”贵州息烽县有抗战期间国民政府设立的关押中共党人和爱国进步人士的最大秘密监狱。
在当局的高压和特务的威迫下,张恨水原本要写八十一个梦的长篇,只写了十四个梦便草草收场了。后来,他在单行本尾声中说:“本是写八十一梦,写的也是八十一梦,不幸被耗子咬残了,不能全部拿出来。”此语极尽讽刺意味。
1941年冬,陈独秀因牙病从江津乡间来到重庆宽仁医院就医。这次陈独秀赴渝治病,来去匆匆,未惊动诸多好友。张恨水后来听说此事,为未能前往医院探视而深感惋惜,因为,半年后陈独秀就去世了。
张恨水是第一个写文章痛悼陈独秀的,即《陈独秀自有千秋》。此后,张恨水又陆续写了《吊陈独秀先生》、《陈独秀之新夫人》、《怀独秀山民》等文章,表达了他对陈独秀的几多怀念与崇敬。张恨水一生结交的文人学士、社会名流、达官显贵成百上千,但令他念念不忘,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写诗作文追念者,唯陈独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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