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动乱期间,极左横行,唯我独左、唯我独革的造反派什么都批判。当时,作为所谓“十大路线斗争”中第一次“路线斗争”代表人物的陈独秀当然是在劫难逃的。有的造反派不仅批判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和“混进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等等,还附庸风雅批起陈独秀的名字来,这当然是针对“独秀”二字而来的。尽管自己读书不多,孤陋寡闻,但也感到此举荒唐、无知得可笑。众所周知,陈独秀这个名字的“独秀”二字来源于他家乡安庆城附近有一座独秀山,他早年常以“独秀山民”、“独秀”署名发表文章。“独秀”二字固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当时的心志,但这两个字绝对不是坏的字眼,更没有反动的毒素。如果造反派批判的理由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李大钊曾以“孤松”为笔名发表文章又当如何解释呢?
李大钊和陈独秀开天辟地创建了中国共产党。作为党的创始人,他们对国家、民族和历史发展作出的伟大贡献彪炳千秋,永垂青史。虽然两人一个生于南方安庆市城里,一个生于北方乐亭县农村,而且性格迥异,李大钊谦和沉稳,厚重质朴,陈独秀刚烈直率,固执倔强。尽管如此,两位先驱者却志同道合,心心相印,感情极为深厚。不仅在秘密建党、对敌斗争等大事上彼此信任,互相支持,而且写文章、用笔名也很投合默契。
李大钊原名李耆年,字寿昌,后改字守常,入北大后改名李大钊。陈独秀原名陈庆同,科考时名为陈乾生。字重甫,后改字仲甫。李大钊曾用“猎夫”、“渊泉”、“剑影”、“明明”、“憨头”等为笔名。陈独秀曾用“撒翁”、“只眼”、“实庵”、“明夷”、“顽石”等为笔名。由于他经常以“独秀”署名发表文章,所以陈独秀这个名字使用最多,最为世人所知。
1919年6月11日夜间,陈独秀在北京“新世界”散发《北京市民宣言》时被北洋政府的警察拘捕。消息传出后,全国震惊,各地函电交驰,纷纷吁请政府当局应立即释放陈独秀。毛泽东也于7月14日在《湘江评论》创刊号上发表了《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一文,推崇陈独秀是“思想界的明星”,“陈君之被逮,决不能损及陈君的毫末。并且是留着大大的一个纪念于新思潮,使他越发光辉远大。……我祝陈君万岁!我祝陈君至高至坚的精神万岁!”后经李大钊、孙中山、章士钊等人和社会各界多方营救,陈独秀终于获释。李大钊喜出望外,立即写了《欢迎陈独秀出狱》一诗在《新青年》上发表。1922年8月,陈独秀又一次在上海被捕,李大钊专程赶到上海营救。“南陈北李”在革命斗争中结成的情谊成为千古传颂的佳话。
1907至1924年间,李大钊经常到昌黎五峰山和韩文公祠游览,写了不少山景诗文,并专门为五峰山写了一篇《五峰游记》,发表在1919年8月31日、9月7日出版的《新生活》第2、3期上。写作此文时,他看到五峰山平斗峰的山缝中长着一株傲霜斗雪、卓尔不群的危崖劲松,深为其精神所触动,遂以“孤松”为笔名发表此文。古人歌咏赞颂孤松者甚多,如陶渊明《归去来辞》云:“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以盘旋。”柳宗元诗:“孤松停翠盖,托根临广路。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宋代林景熙诗:“灵丹九转无仙授,槁色千林何可救。冻蛟出壑苍髯秀,劲气独与玄冥斗。”等等。可见“孤松”与“独秀”一样,都是具有深厚历史文化底蕴和高洁不俗的人格形象的美好字眼。
名字或笔名是一个人的代号,没有必要过于政治化,当然也不能随意乱用。一个人选用能够表达自己志趣的名字、爱称或笔名是无可厚非的。对陈独秀的这个名字,他的好友汪孟邹曾跟他半开玩笑地说:你太不客气了,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是秀的。陈独秀答道:“哪里,我们安庆有座独秀山,我不过说我是这座山的居民而已。”陈独秀的解释当然是说得通的,但这并非是唯一的理由。因为,安庆周围有不少山,山山有名,陈独秀为什么不取其他山名唯独选中独秀山作为自己终生的名字呢?我觉得更重要的是陈的胸怀与“独秀”的意蕴相通,这两个字也确实反映了他一身傲骨的个性和卓而不群的心志。李大钊以“孤松”为笔名对战友的“独秀”,遣字极工,意蕴深邃,珠连璧合,堪称绝对!当年有位征宇先生曾赋诗对两位革命先驱大加赞誉:“北大红楼两巨人,纷传北李与南陈。孤松独秀如椽笔,日月双悬照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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